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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7 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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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寥寥唯玄虚,至乐在神王”:道教美学思想影响下的盛唐审美文化 0 n- ]3 B! _# B! A# C0 Z l: M3 g
盛唐时期,统治者崇道的热情达到了最高点,不仅一再诏令天下诸州普遍建立玄元皇帝庙,大量制作玄元皇帝图像,在宫中进行大规模斋醮,而且亲注《道德经》,亲受法篆,以道士为师,更从此将崇道纳入了科举教育体系,其时,社会上一片崇道之风。“灵山水府,俱为炼玉之场,甲第离宫,多入空歌之地”。正如先哲所言,“在阶级社会中,统治者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统治者对道教的推崇直接导致了道教在盛唐的兴盛。同时,也促进了道教文学艺术的发展,使道教美学思想成为盛唐审美文化的主流。 7 `! F% ?& r" M0 H
在这种社会背景下,一方面,一般的文人士大夫深受道教思想影响,如李白、贺知章、张志和、颜真卿、吴道子等,创作了大量蕴含道教思想的艺术作品,甚至直接提出一些打着道教烙印的美学主张。另一方面,同时代的道教学者,如司马承祯、吴筠等,也自觉参与艺术创作,以文学艺术为宣传道教思想、加强道教信仰的工具。他们充分认识到文艺的美育功能,有意识地利用它为宗教发展服务,提出了不少在今天还有借鉴作用的宝贵见解。其时,盛唐的宗教与艺术交相辉映,富含道教思想的艺术作品反映出道教的审美理想和美学趣味,同时也为道教美学思想研究提供了对象和题材;而道教美学观点、思想的提出又指导和促进了艺术的发展。 ( o+ g* x$ L! z& f0 U
就文艺创作而言,唐代绘画以宗教题材为最大宗。唐、五代被列入《宣和画谱》“道释”一门的画家多达31人。《历代名画记》专记“两京外州寺观画壁”,其中吴道子的宗教画就有30多处。再以音乐为例,盛唐音乐文化的主流是燕乐歌舞大曲,而燕乐又以法曲为其精华所在。法曲之名在南北朝时已有,但进入唐代后与道曲结合,因明皇的大力倡导而至极盛。著名日本音乐学者岸边成雄也说:“至于法曲,则系玄宗在梨园亲自教授的音乐。系正乐之意(但非佛教法乐之意),因其道教思想背景极浓,故有法曲之名,而一般则称为道调法曲者。”足见道教思想对于盛唐音乐艺术的巨大影响。
) j3 F2 z7 o, d9 q 当然,这一时期真正蔚为大观的还是众多反映道教美学思想和美学趣味的文学作品,许多受道教思想影响的诗人,以诗歌吟咏道事,游仙畅玄,描绘修道生活和修炼感受,或以当代高道的隐居生活为蓝本,勾勒作者心目中的理想人生。如骆宾王《代女道士王灵妃赠道士李荣》、李白《赠嵩山焦炼师》、王维《赠东岳焦炼师》等,这些诗歌津津乐道于长生、超脱、自我情感的宣泄,表现盛唐高蹈超迈的人生理想与精神追求:即淡泊名利,回归自然。在山水中获得心灵的宁静和精神上的超越,追寻一种全然不同于传统人生模式的艺术化的人生境界。这种对于完美人生理想的追求是由时代本身开放、宽广的心胸和道教崇高的政治地位所决定的,其所代表的时代审美精神、审美文化从初唐的勃勃生机以及“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的弘大气象中已能窥见端倪。 5 `4 {, z: b9 `# u4 l2 M9 p: t5 |
在一首题为《渔父》的诗中,唐代诗人、隐士张志和(约730-约810)写道:
7 ?( s- R/ s# J4 S 八月九月芦花飞,南溪老人垂钓归。
]: q, }& v' Y- y1 C/ o 秋山人帘翠滴滴,野艇倚槛云依依。 " H( o ^" F8 x" @; {+ U4 S3 o& o
却把渔竿寻小径,闲梳鹤发对斜晖。 ' x" Z1 O% \8 c/ e
翻嫌四皓曾多事,出为储皇定是非。
7 G& L, e" Z6 C4 c% B3 x* S 在字里行间,作者勾勒了这样一幅画面。秋天的落日余晖下,一个闲云野鹤般的老人,从飘飘洒洒的芦花丛中垂钓归来,远处是青翠欲滴的山峰,水面有无人驾驭的小船,白云悠悠,老人扛着渔竿,寻着小径踏上归途,心情闲适而自得。表现了身心沉浸在充满自然天籁景色中的恬适和喜悦,和对自由自在的生活的讴歌,透露出不求功名利禄,而流连于山水之间的隐逸思想情趣。 * a4 ~4 z7 r2 w U* ?* N; _
不管是隐于天台山的司马承祯、还是闲云野鹤的张志和,唐人的隐逸人生与诗歌,表达了唐代道教学者独具意味的生命哲学。他们执着于对人生意义、个体生命价值的追寻,关注个体生命的自由解脱。把功名利禄、道德礼义看成束缚人的自然本性(“真”性)的枷锁,认为只有生命的自由本身才是最真实的存在,才是最有价值的追寻。而审美活动实际上也就是生命的自在任运活动,这种活动在个体身上直接体现为自由旷达的个性。在这一点上,唐代道教隐逸思想不仅上承庄子美学、魏晋风度,同时,与关注活泼泼生命律动的禅宗美学接通,体现了唐代道、佛美学思想互补的总体特色。
) z+ t0 C% r0 g2 A( n" r% [: b 除了诗歌,小说也是盛唐道教文学的重要一隅。从渊源上看,道教小说孕育于先秦时期的神仙传说,如《穆天子传》、《山海经》,随着道教的建立和宣传的需要,刘向的《列仙传》、葛洪的《神仙传》等相继产生,但这时的作品尚无创作的自觉意识,而是基本采用了史传笔法,其素材也大多来自民间传说。隋唐以后,中国小说进入了重要的发展阶段,道教传奇小说大量产生。《原化记》、《集异记》、《酉阳杂俎》等作品中大量地充斥着道教的思想观念,而唐代道教学者,如杜光庭、沈汾等人,在创作《墉城集仙录》、《神仙感遇传》、《续仙传》时,也带有鲜明的传奇笔法和刻意创作的造神色彩,为后来道教小说进一步走向繁荣,打下了基础。
4 H/ W8 ]% M% i E3 } 道教美学趣味及审美理想还极大地影响了当时社会上普遍的审美导向,以服饰为例,初唐女装沿袭隋代旧制,又受胡服影响,上着小袖短襦,下着紧身长裙,而进入盛唐以后,随着国力的强盛和统治者对道教的崇奉日益加强,服装也开始追求神仙化的飘逸、华美。尤其是女装,衣袖不断加宽,裙子也极为肥大,力图表现一种雍容华贵、飘飘欲仙的美学效果。针对服饰尚奢之风,玄宗从道教崇尚自然、保持“天倪”的立场,曾提出“服之美者在于当。当则所服皆美。苟不适当,虽玉食锦衣不足称其甘美也”,从中国美学史的角度来讲,明确指出“服之美者在于当”还是第一次,它既是宗教化的审美标准,又有其独立的美学意义。但奢华之风在中唐以后,仍然愈演愈烈,在经济上造成了极大的浪费,以致到了文宗时期,政府只好明文规定服装的尺寸:“以四方车服僭奢,下诏准仪制令……衣曳地不过三寸,袖不过一尺三寸,妇人裙不过五幅,曳地不过三寸,襦袖不过一尺五寸”。可见当时仙风炽烈的深刻影响。
j9 a( O0 n0 ] 事实上,道教学者也十分重视服饰的美育功能,唐代被尊为“科仪三师”之一的张万福,将道士所穿的法服分为“无衣之衣”、“有衣之衣”两类。前者系上圣仙真们所穿,是为了教化凡人而“随机设教”的工具;后者系普通的修道者所穿,以此区分修行品次的高低,以示宗教的威仪。在此基础上,张万福将上圣仙真分为九等,各等所着服装不同。对于九等仙人的服饰,他极尽铺陈想象之能事,务求以其珍奇、美妙的服饰反映出神仙美好的内心世界,以此吸引和感召道徒们对神仙们产生崇拜、敬爱的心理,在对美的感受和向往中去加强自己追寻至道的决心。正如笠原仲二所说,这些神仙形象“以柔和而又洋溢着生命感的流动的线条,刻画出那丰满美丽的躯体和裹着匀称四肢的薄绢一样的裙带、衣裳,……通过宗教式的净化和艺术的升华,以其浮现着威严、理智或慈爱的容貌,而给人以强烈的美的感受。”这样,信仰者特定的感情色彩渗透在审美活动中,不但令人感到亲切,同时,加强了宗教的说服力。至于普通修道者所穿的“有衣之衣”也随等级品次的不同而各有区别,引导道徒们培养、发展符合道教审美情操和伦理美学要求的品德修养。
9 c, \, H# D% o; Q7 p. w 受道教“随机设教”的美育思想影响,唐代的服装色彩也极为艳丽。周锡保在《中国古代服饰史》中说:“道家的服色有褐、青和绯,是指法服而言。自唐开始赐李泌紫色之后,宋代也有赐林灵素以紫服的。”可见,唐代服饰以紫色为贵。唐代女子多以红、紫为时髦的颜色,红罗衫、红罗襦、紫罗衫在唐诗的描写中比比皆是,如白居易《秦中吟》:“红缕富家女,金缕刺罗襦”,充分说明了道教审美情趣对于当时社会审美文化的影响。 " y; T/ ~7 y, `" j5 B& S) f
综上所述,盛唐道教美学思想是全部道教美学思想史上的一个高峰。这一时期,道教美学思想观点丰富、大家纷呈、兼容并包,广泛吸收同时代的哲学、宗教美学思想,以佛道互补、儒道互补为特色,形成了自己的审美判断标准、审美趣味和美学人格理想,并对同时代的社会审美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盛唐的道教美学思想,不仅继承了初唐道教美学长于思辨的特点,同时又呈现出向神仙道教复归的趋势,重视实修、渐修,重视修炼过程中的内心体验和对审美快感的把握。当然,归根究底,还是指向“至道一至美”这一终极的美感和快感的获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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