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 13) 鸡蛋(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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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回憶像什麼呢?有人說它像說書的人,紙扇微展,堂木驚拍,陳年舊事如瀉閘的洪流,傾湧而出。可在我看來,回憶卻更如謄滿故事的書。它就在那裏。对于过去的时间,我们本是可以弃之不阅的,却也可以选择快速的翻阅,年代久了,些許字淡了,些許句殘了。些許段蒙了灰,些許頁黏了角。我們看與不看回憶都是完整不變的.我們總說,哎忘了忘了。或許只是不願去打攪那時間的判定,字句殘破,章節不糾,都是天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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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h" u, h5 w) w$ F! h那便也好,就說說那些清晰的回憶。" z$ o6 T& Z& M* i7 ]" U
; _$ m& Z1 O7 S3 _* B' n一個那時讓我煩躁,如今讓我懷戀的夏天。知了藏在樹蔭深處,不知疲倦的鳴著,聒燥不安。午饭后,时间陷入了宁静。只有蒼蠅嗡嗡地遊蕩,不時落在紗窗上歇息。我盯着苍蝇,觉得它们挺可憐,那乘著剩飯的碗碟在籠屜裡扣著,苍蝇只得盤繞,悻悻而歸。
5 ]; V. [5 ?9 ]4 E/ x) D北方人三餐喜吃饅頭。姥姥更是三天兩頭便要發麵蒸上一籠。时间总是饭后,姥姥说这是一种休息。那时候,姥姥家还保留着劈柴生火的传统,我跟妹妹每次都靜靜地待在角落,姥姥一叫唤,我们就往里塞木柴,妹妹胆小,每每把柴火放在灶口就吓得直躲,我就操着一根大铁钎,往里捅。没一会儿,火旺了,就聽著沸水在鍋底咕咚咕咚嬉滾著,白烟從竹篾编织的蒸籠縫裡止不住地往外钻,我们俩小孩額頭沁出的汗珠順著臉龐不停地往下落,也不願離去。姥姥的饅頭有一種腻人的面香,誘人的緊,我們没隔上几分钟,就會貓上灶台,掀起蒸籠的一角看看。嘩的一下,白煙蒙在臉上,跟額頭的汗珠混成一團,唬得妹妹直扑腾。我拿上一根筷子,迅速把一笼屉的馒头都捅上一圈。我常说:“做馒头我们小孩子家不在行,吃馒头可是经验满满。”筷子插进生馒头里手感是绵密的,而早熟的馒头卻格外松软,筷子一插到底。我輕輕一挑,妹妹用兩根手指迅速把饅頭跟籠屜底的紗布剝離。, C2 m* g& V/ W9 V$ C
出了鍋的饅頭像個矮小又敦厚的胖子,皮膚雪白,質地渲鬆。手指一按就塌陷了一塊,半天彈不起來。姥姥這時總會出現,眯著眼敲打我們的頭,
; {4 f8 [/ I+ C' Y# B道:“饅頭是用來玩的嘛?”。边说边撕下两塊,吹吹热气,分別塞進我們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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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锅的饅頭涼了,檻在飯籠裡。空氣帶走了水汽,饅頭表面會變得的皮實,更有韌性。每每跟妹妹在地上打鬧累了,我們就會去掐下一塊塞進嘴裡,便咀嚼再无休止,无目的地鬧。最後饅頭被掐得千瘡百孔,我俩却誰都不願吞下最後一塊。! N1 Z( k1 g `* i2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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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夏天應是還沒有空調。廈門也不如今天這般炎熱。竹席草蓆是必備的。草席质软,不刮皮肤,却有些闷。而竹席天然带着一股水灵灵的凉意,躺着舒坦。姥姥常说:“小孩子要睡草席,不然大了会得风湿病的。”我们那时只是自顾自的闹,姥姥就在隔壁的房間休息。瞄上一眼,看她躺著右手拿著蒲扇,搖啊搖,慢慢地睡著了,扇子就輕輕覆在她身上。她均勻的呼吸帶著輕輕的鼾聲,伴著我跟妹妹度過了好多個夏天。頑皮的時候,妹妹就躡手躡腳地拿走她的老花鏡藏在縫紉機抽屜裡。我是更壞了,總想扳直她的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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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_# l6 f& t/ T' _; U原來這已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姥姥春節做饅頭,會巧手地捏出龍的模樣,剪出鱗跟爪子,龍頭一直都是我們獨享的。平日裡,饅頭已成了习惯,全家十几口人的习惯。后来姥姥走了,家里人还会做馒头,但却少了。而龙型馒头,却是好久没吃到了。时而仍会再去翻她的照片。她沧桑的脸浓缩着她这悠长又不凡的一生,赢了万语千言。最近老梦见她,伴随着妹妹的出现。小时候的事确实模糊不清,我也辨不明到底哪个梦是真的在我人生中发生过,那些见证过的人还记得吗?还在吗? 梦从不骗人。梦怎么会骗人。梦又怎么才算骗人。饅頭是姥姥最快樂的寄託,或許她就是為了看我們跟饅頭鬧騰,我梦里也不曾有机会問過姥姥,姥姥你說是嗎?$ p7 [9 F# j; k# _, w%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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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字字句句就是回憶,于我仿佛只是一扇门,一扇有窗的单向门。隔上一层玻璃,情緒平淡的多,無論快樂悲傷,在那个當下佔滿了我們的心跟大腦,迷暈了我們的判斷。在回憶裡都平復成了溫暖的點橫豎撇捺。最快樂,最快乐,都只剩下單薄的字。跟饅頭一樣,只是想像。跟今为人母的妹妹一樣,再疯狂,再闹腾也是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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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y; [- M8 N9 U祝福妹妹母子平安。我们春节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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