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 0) 鸡蛋(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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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我在北京燕莎附近的一个成都小吃吃午饭,正赶上邻桌有对儿小两口呕气。坐稳时正是姑娘火大时,她瞪着小虎眼骂小伙子:“你说话呀?你这人怎么三脚踹不出个屁来?”闷头吃面的小伙子抬起挂着面的下巴,倔强地说:“你敢踢一个试试。”姑娘嗔眼拧腰从桌下赏过去一脚,只见小伙子气一憋脸一绷,下面“洞~”的一屁,响得屋有回音。姑娘迅速扫了周围一眼,臊得又是一脚。对面早就做好了准备的气和脸,又麻利的一憋一绷,“荡~”一家伙又是一记回音绕梁。再后的邻桌好像是个出租车司机,一筷子面正夹到嘴边,及时停顿,不吃,面无表情条件反射地贫道:“二踢脚嘿。”满屋男人按了电门一样暴笑,刻意地笑,夸张地笑,努力地笑,肆意施加压力,直笑得那张还带着稚气的玉脸,红了又红,连鬓角的茸毛都湿出香来。6 A# a% J' H: F: [' ?8 x( r) T( x" H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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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偏在这时候响了,号不认识,神州行的,一接,原来是老家的一个兄弟,二黑,现在跑运输。我想,准是本儿又被扣了或是12分满了,满心里不知道是无可奈何,还是幸灾乐祸。刚要问,他先说了:“哥们,过年了,给你点新鲜玩意儿。别一接我电话就腻脑瓜皮,我从河北刚拉来的二踢脚,还有你见都没见过的炮架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去家了,省得又得吃饭,下午给你送单位去。跑架子,劈里啪啦-哐!劈里啪啦-哐!二踢脚当小鞭儿放!……”0 h# @: z/ M# P z
6 z$ U. n! I# V0 H; A: U: c# e二黑这根纯棒槌,和二踢脚有着特别的缘分。您看他的长相,粗看是个棒追,细看,就是个二踢脚:矮壮,小平头,大方头皮鞋,上下一边儿齐;脖子上扎一道,脚上袜子将两条毛裤腿箍一道;中位最关键的两粒风纪扣总忘系,耷拉着个黑皮带头儿,象根儿炮捻子;穿红袄红二踢子,穿黄袄黄二踢子,穿上裤子花二踢子。. f# n, R% ]0 j: w, z5 ]: |! F( a P
0 M$ ^5 E* i: h) V% B& m小时候,男孩子对放炮仗多少有点特殊的偏爱,对二踢脚更是偏爱中带点敬畏。女孩子的侧重点有点不同,对放炮仗的男孩子多少有点特殊的偏爱,对放二踢脚的更是偏爱中带点敬畏。小的时候舅舅在外当兵,爸妈常常带我回乡下的姥姥家过年。回去的时候,自然要带些城里才有的稀罕炮仗。那时候人穷,不讲究,东西让人感觉到“够个儿”,就“不赖呆”了,最受乡亲欢迎的,当然是二踢脚了。我爸给我带了两捆,一捆12个,啤酒瓶嘴粗细,土黄牛皮纸做的,作实、厚重,天黑的时候在空雪地上放,最过瘾,兹兹几点捻儿红,“洞~”的一团火响,痛痛快快扎到最深厚的夜空里,“荡~”地爆出另一团畅快,雪地、红光、黑夜、爆响、阳气扑鼻的火药味,色香味俱全,跟娶了媳妇搬进新家一样畅快。7 T& D, Q' }7 J%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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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黑的媳妇叫英子,我们放炮仗那年她就开始往俊里长了。自打那时候,我就发现她爱跟二黑一块儿玩;可二黑偏不爱跟她玩,爱跟我玩;我呢,那时候还没媳妇,当然就爱跟英子玩。政府怕人民,人民怕黑社会,黑社会怕政府。于是我们三个就喊嚷着一起玩。我把12枚二踢脚象电影里的爆破英雄一样,依次别在系在腰上的麻绳里疯跑,一时间成为那年的风景。二黑馋得差点叫爷爷,我才给他别了10多分钟。年前那几天英子家的老母猪正要下崽儿,横许嫌冷要劲儿使唤,躺在圈里哼哼唧唧就是要下不下的,急得英子妈和英子奶奶一天到晚地给猪熬热粥、垫稻草、晚上点着蜡在圈里陪着,馒头也顾不上蒸,豆腐也来不及炸,气得英子爸要把猪宰了喂狗,温柔的英子妈只好劝了又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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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跟英子好,想帮她家的忙。于是决定把好钢用在刀刃上:用二踢脚帮她家老母猪下崽儿。开始英子不干,我就劝,温柔的劝,还给他们讲故事:小老鼠用二踢脚给大狮子拔牙的故事,洞的一家伙,大猪肚子一紧,小猪就下来了。英子还是不太同意,可二黑心里没有爱只有浆糊,他一直被浪漫的故事和威武的二踢脚深深地打动着。他自命不凡地从我的腰里拔出了两棵二踢脚,放在猪圈墙头上,对着那团鲜黄的稻草,歪带着栽绒绿毛脏军帽,嘬了一口呛死了他爷爷的黑棍儿天坛黑雪茄,几乎是再同时,把两棵二踢脚都点着了。效果很好,刚才还在装病的老母猪,象听到公猪老师的发令枪一样冲刺起来,粉白带着一层膜儿的小猪们,象一串香肠似的被生了一地……我觉得结果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别着家伙撒腿就跑。二黑被英子一家逮住,用铁锹把子揍了一顿。过了几天,不知情的黑子妈花了若干钱,从英子家买了两个猪崽儿回来。二黑一问,原来那群香肠一个也没死,每个都值好多钱。他气得拿起一跟铁锹把儿,就要找英子他爸算帐,最后还是我把他劝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时起,戴花儿嫩黄瓜年纪都不到的英子心里,就开始有了那跟更象二踢脚的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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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J+ t3 @) _8 h; R# L一晃几年过去了,又回家过年。大家都上了中学,英子出落得更让人喜欢。高个亮眼不说,还樱桃小口丁香颗,实际小上半岁,看着却显得比我们大好几岁。到了那时,我和二黑,竟然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怕她却想招惹她。过年还是要放炮的,正好那年二黑子家里买了一台二手的农用车,黄牌子的那种,非要拉我们去战备路放大炮仗。三个人挤在一个驾驶楼子里,丁丁当当地一路快活。二黑子还是带着他那顶栽绒破帽子,帽耳朵忽山忽山的,总此起彼伏的支棱着一只。嘴里又叼着马上要呛死他爸的天坛黑雪茄。* z$ f7 g* h1 ]& ]4 e7 M( q( l
6 }# k7 ?1 ?1 l3 }" \. J0 Y人大脾气就大,现在他敢白手拿着二踢脚放了。开始还有点紧张,前腿弓,后腿绷,点着了捻子,一别头,洞一家伙,卫星上天,荡一家伙,红旗落地,哈哈一笑,一双开始糙起来的手,却安然无恙。越放越熟,最后,一点都不紧张了,头也不刻意往后别了。直放到烟屁烫手的时候,他说,你来放一个吧。正好那时我偏想解个小手,正寻思背得住英子的地方,没在放炮的兴头上。于是他用那只用来捏炮的右手,擤了一把青鼻涕后,继续捏着二踢脚,迎着烟头去洞~。英子双手插在崭新的红棉猴儿里,热气呼着刘海儿,热烈地看。我心里正盘算着解裤子的地点,一点也没有料到的意外的事情能在一秒钟内发生:这个二踢脚,两脚并成了一脚;二黑捏着二踢脚的拇指和食指,立马“白骨露于野”,他、我、英子全吓呆了,万里都没了鸡叫。4 i; w0 ]! l) o# C6 w( u; Y1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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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哭,想尿,又想撒腿就跑。可是,英子却扑了上去,抓着二黑的胳膊,昂昂大哭起来,好像那就是她刚刚死去的爹。受到震撼的我就跑到附近的一个大队部儿里,给120打了电话,叫来了100块钱一辆的救护车。回县城之后,我就去县医院看二黑。他精神不错,还朝我笑,我就象个干部一样文明的伸手要握他、慰问他。可是他却把手别在裤裆里不拿出来。我大怒,去掀被子,他急得直倔屁股。掀开被子我就后悔了,比看到烈士的遗体还让人震撼。我发现,大医学家们把他的肚皮拉了一道口子,把炸得几乎没了肉的两个手指头埋了进去,又缝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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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2 X& U3 c& c9 Z2 L$ Q- o他的手长进了肚皮!我直感到一种悲壮。只出院的时候,他让他妈叫我来去看他的手。我忐忑不安的去了,发现,肚皮上的肉,居然长到手指头上;肚皮变成了手指头;肚皮上没指甲,所以那两个手指头也光屁溜儿似的没指甲。我一阵心酸,生怕才15岁的他,因为光屁股手,娶不成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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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几年之后,他居然打来电话说,要娶媳妇了。我一问,他娶的媳妇果然就是那个不嫌他手难看的英子。也许那两根手指的衣服被脱掉的过程太让她同情、太让她刻骨铭心,这个二黑子的冷暖,居然连续不断地牵动着她的心,直到以身相许才有够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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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安排在镇子上最大的那个二层楼的饭馆里,鲜菜窝棚对面的那个,挤上十里八村的乡亲,气派极了。迎亲的车队,也象城里的一样,有好几辆,油黑油黑的小轿车,司机个个都比新郎漂亮。新郎把新娘抱下来的时候,就有几个荷尔蒙过剩的驴和牛一样的家伙用人话叫嚷:“敢不敢抱着新娘子放二踢脚?新郎捏着,新娘点!”“来一个,不放不让进!”% b% @4 R" i2 |$ W* J$ ^
; D' b& j4 z# z& b自古英雄出少年,二黑放下媳妇,振衣、环视,一手捏了一个二踢脚过来,对英子笑吟吟地说:“点!”英子不点,他瞪她,她就怕他,也不知道还没过门怕什么,就连冻带吓的哆嗦着去点。只点着一个,她就吓得退了几步。只听“洞”的一声,那个家伙就冲了上去,可是,没响。又有驴声起哄“点那个,抱着点!”还没等点,就听“荡”的一声,好像没响的那半截又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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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寻声找去,只见鲜菜窝棚里有个家伙正趴在筐上直哼哼不起来。原来这个家伙正屁股对着外面倒腾萝卜,掉下来的半截东西正巧砸在倔着的出头椽子上,炸了,比掐算得还准。一伙人围上来问有没有事,那个懂事的家伙居然象熬刑一样说没事,婚礼该咋地咋地。大家虚惊了一场,连忙跑进会场去拜天地,好赶在12点前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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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K) `4 |# |( `# D4 N二黑他爸正的涩的时候,卖菜汉子的老婆冲了进来,揪住二黑就往台下拖,大家忙问:“不是没事了吗?”那婆娘呸了一口,说:“你没扒裤子你没看着,俺家掌柜的二掌柜都炸烂了个球的了……”于是场面一片大乱。我躲进车里,闭上了眼睛,后面的事,就全不知道了。/ e0 p! E" O3 X; r5 a9 i2 B6 P1 c
) c f: G1 R# h" Q下午的时候,二黑准时来了。他从金杯上卸下来两个纸箱子,往我车上倒,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很沉的样子。我打开了看,小箱子里是两个铁架子:铁条焊的,象县衙门里插水火棍的架子,上面一排铁圈洞,下面一排铁圈洞,中间焊若干铁条联通,固定,二踢脚可以象插蜡烛一样从铁圈里一个个排着插起来。一共两个炮架,一个长条的,一个圆型的。圆的更精致,形状象古罗马斗兽场。 [' M! r8 ^% v3 Q# B
- E d8 _$ n( V* c: u9 _二黑说:“一排二踢脚插进去,点着一个,崩上去的时候,尾巴喷出来的火能把最近的一个点着,一个点一个,巧着呢,放二踢子跟放小鞭儿似的,劈里啪啦-咣,劈里啪啦咣!…….”) ^1 a* p! V; T5 B
' S2 \* f0 W, I& R7 T送走他,接上老婆,回家,一路无话。到家门口,我把两个纸箱子往家搬,老婆问是什么,我假装搬着费力不答话,她就有点恼。开门进家,她忍不住打看那个小纸箱子按例察看,见到两个莫名其妙的铁架子一再问,这是什么东西。儿子穿着开裆裤也跑过来扒箱子。* H+ z, J' i3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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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举着那个铁家伙,终于严肃地问:“这是什么东西?”我阴阳怪气的歪着头,还不说话。她说:“问你怎么不说话,你这人怎么三脚踹不出个屁来?”* J7 ~ E& |/ @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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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等这句话等得都憋得难受了,我呲了呲牙,说:“你敢踢个试试….”- P o6 m+ w' B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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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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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着雪白屁股的儿子正好扒开大箱子,激动得二掌柜一抖一抖的奶声嚷道:“二踢脚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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