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 0) 鸡蛋(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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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丫丫姥姥
9 I, v" p C9 T' @5 n& S我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在那个年代都是被改造的对象。爸爸先是被下放到湖北,他返京的时候,我已经三岁了。耳后又轮到妈妈下放,那时我已经五岁多了,还有个两岁半的妹妹。, F' e6 ?* w, y5 m" i4 m
早春二月,天还冷。一天妈妈起得早,打好的行李被单位派来的车拉走了,她想中午吃完饭,把妹妹哄睡了再走,可妹妹像是有预感,缠着她不肯睡。上车的时间快到了,妈妈拿起旅行袋,趁妹妹不注意往外就跑。可还是被她发现了,跑上去拉着袋子,“我也要跟妈妈去!”妈妈给了她两块糖,她依然不肯松手。妹妹最爱吃鱼,可那个年代,鱼和肉都要票,一个月也吃不到多少,于是妈妈说:“乖哦,妈妈去买鱼。外面冷,妈妈一会就回来。”这招还真灵,妹妹放开了手。“妈妈,买多多的!”她兴奋地冲着楼道喊。就这样,妈妈带着一颗牵挂的心走了。
2 q# R/ I0 ?- O5 @% t妹妹一下午都在等妈妈,时不时趴在门上听听楼道里是否有妈妈的脚步声。天黑了,还不见妈妈回家,她开始闹了。爸爸要我们洗漱锁好大门睡觉,妹妹跑到门口就不让插门,“妈妈还没回来那。”她愤愤地说。可怜的妹妹闹了好几天总算过了找妈妈的难关。
. T; B! Q% X+ B, Y春天,温度变化很大。我感冒发烧了。托儿所的阿姨打电话叫来了爸爸。他把我和妹妹接回家,中午他把妹妹哄睡了,丢下她一个被锁在家。急急忙忙带我去看病。因为我家离医院还有两站多地,当年还没有公共汽车,外面刮着大风,爸爸看了看天气,又看了看表,把我抱进了附近的一个小中医门诊所,看病,拿药,心急火燎地赶回家。妹妹正哇哇地哭着。爸爸把药喂给我吃了,让我睡上一会。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口渴得很,叫爸爸拿水给我。爸爸倒了一杯递给我。我却没伸手去接。他说:“拿去喝啊。”我伸出手,却什么也看不到,我着急地摸索着前方,眼前一片黑暗,“爸爸,我看不见啊!”爸爸一听急了,用手在我眼前晃,可我一点反映都没有。爸爸顾不得哭闹的妹妹,抱起浑身滚烫的我就往医院跑。我听到被锁在家里的妹妹大声地哭喊着。
4 }8 e9 v# H* B( B6 f$ z# G9 l外面刮着凛冽的大风。顶着北风,爸爸抱着五士多斤的我往医院赶。他脱下外衣盖在我身上,包裹好我的头。我的脸紧紧依偎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咚咚地响。气喘吁吁的爸爸终于把我送进了医院,直奔内科,他边跑边喊:“医生,医生,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医生一边接过我,放在门诊的床上,一边询问我的病因。爸爸边喘边说:“她,吃了――退烧的中药,烧,没退,眼睛,看不见了。”我感到有冰凉的水珠滴在我的脸上,是爸爸滚落的汗珠。医生摸摸我的额头,看看我的眼睛,说:“这孩子瞳孔都散开了,得马上办理住院手续,你去办手续,我送她去检查。”
+ l, z4 Z1 w5 B6 C检查结果,糊涂的中医院给我抓错了中药,好在药量不大。住进医院,安顿好我后,爸爸猛然想起被单独关在家里的妹妹,“医生,我家里还有个小的,我得回家安排一下她,晚上再赶回来陪床。”说完,他有一溜小跑地赶回家。在楼梯上,就听到妹妹哭哑的嗓音。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邻居家的阿姨正隔着门哄妹妹呢。看爸爸浑身湿透地跑回来,怪他怎么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留在家。爸爸作了解释,阿姨说:“你一个人真不容易,晚上让小丫头住我家吧,还有两个小姐姐可以陪她玩。”“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感谢。”“邻里邻居的,别这么客气。”晚上,妹妹住进了阿姨家,爸爸没顾得上吃饭,骑上车就往医院赶。
7 `: S0 ^2 A/ w- w2 V; t6 o% q4 C回到医院,昏睡的我正在输液,爸爸托着我的手,困极了,就趴在床边打个盹,! o9 V7 Q6 b9 z3 u
爸爸就这样忙了家里,跑医院,一周后,我终于出院了。
8 w, e2 F+ c, M1 z7 U当时托儿所条件很艰苦,五六个阿姨看管着40多个孩子。三间不大的房子还漏雨。春天气温变化大,爸爸怕我们哪个再病了,他还担当着重要的课题任务,无奈中,他把我们姐妹两接回了家,让我们自己在家玩,给我们买了一些小人书,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看好妹妹。每天他去上班就把大门反锁好。我们就只能被关在家里玩。而那时,我自己还是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五岁的孩子。
$ f7 l/ _( ^' w- c当年,我家什么电器都没有。爸爸每天把厨房的门锁上,朝南的凉台窗户也被封上了,只有朝北的一个窗子是个危险的因素,爸爸只好把窗户钉死了。只留下上面的我们够不着的两扇小窗。我和妹妹有一个娃娃,一小盒积木,还有些小人书,这些是我们仅有的玩具。 L! r, G* u- J) x6 I
每天爸爸上班后,我们合伙搞卫生,我擦桌子、窗台,妹妹拿着和她差不多高的扫把扫地。我们还一块洗手帕、袜子之类的小东西。最盼着是爸爸下班,我们就可以下楼和小朋友们玩一小会。每天中午11点多,下午5点多,我就和妹妹爬上桌子,透过被钉死的窗户看大家下班的身影。二楼的志强哥哥放学了,三单元的晓宏妈妈也回来了,我们一个一个地睁大眼睛仔细看,眼尖的妹妹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喊道:“爸爸,爸爸回来啦!!”终于看到爸爸骑着“二八”车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我扶着妹妹下来,雀跃着跑到门口,爸爸一开门,我们就像出笼的小鸟欢呼着冲了出去,下楼玩去喽!我跳皮筋,打沙包,跳房子,妹妹像个小尾巴跟着我。可开心的时间很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就得上楼,继续被锁在家里等候下一个快乐的时光来临。
7 ]2 M- C) D4 x, i这样平安过去了两个月。有天爸爸上班,我看妹妹有些发蔫,不住地打喷嚏。我问她怎么了,她只会喊冷。我打开衣柜,拿了一件爸爸的毛衣给她披上,可她还说冷。我又翻出爸爸的棉袄给他穿上,“哈哈,这下好了,穿上棉大衣,你象小人书里的三毛。”她也笑了。可看她还是打哆嗦的样子,四月份的暖气也没了,我建议妹妹到大衣柜里躺在衣服堆上。我把门关上,这样她会暖和些。我守在门口看小人书。. X5 |+ H! A: f/ {) t
爸爸下班回来,我看得正入神,他见只有我一个,忙问:“妹妹呢?”我这才想起妹妹还在柜子里。打开大衣柜的门,看到她正呼呼大睡。爸爸心疼地抱起她,“你怎么叫妹妹在大衣柜里睡觉?”他有点责怪我,听我说了原因,爸爸忙摸妹妹的头,温度不高。原来妹妹被热得出了一身大汗,感冒竟然好了。爸爸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我们自己做得大衣柜缝隙比较大,要不然你还不把妹妹闷坏了?”
* ?. m- r+ i8 L% y+ n那年夏天雨水很多,又赶上唐山大地震,有天夜里,北京的震感很强。家家都站在外面的空地上。真难为爸爸了,他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打伞。我紧靠着爸爸站着,雨太大了,不一会,我和爸爸的鞋子和裤子就湿透了。我打了一个大喷嚏。爸爸担心我们生病,决定回家。整个大楼只有我们三个人在家里。爸爸张开手臂象鹰一样护着我和妹妹,她早已躺在爸爸的怀里睡着了。震感强的时候,酱油瓶子倒下来的声音,我都听得到。还好过了两天,没什么事情。单位组织大家搭防震棚。爸爸怕我们乱跑,叫我们乖乖在家等着,特别告诉我们除了爸爸,不能给别人开门。他和邻居的叔叔门扛着铁锹去搭防震棚。0 R9 d# e0 T8 ]% w# V
第三天上午,我和妹妹正玩的开心,突然听到敲门声,我问:“是爸爸吗?”“不是,我是你舅舅。开门!”听妈妈说,我小的时候,舅舅来过,还给我买过一个气球呢。妹妹还没见过舅舅呢。可这到底是不是舅舅呢,门上没有缝隙可以看到外面,怎么办?我看看妹妹,她看看我,她倒是有主意:“爸爸说了,除了爸爸,谁叫门都不能开。”她走到门边大声问:“你知道我爸爸的名字吗?”舅舅说了,“那我妈妈呢?”舅舅也答对了。最后她问:“那我叫什么?”舅舅语塞了。这下真把舅舅问住了,他也是有了妹妹后头一次来北京,真的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这下坚定了我们不开门的决心。舅舅好话说了一箩筐,我们就是不开门。舅舅是个大胖子,楼道里又热又闷。他怕热,远道从东北背来二十多斤好大米,汗流浃背地只好又背着大米下楼等爸爸回来。很晚,爸爸才干完活回来,看到舅舅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可是爸爸打开门锁,却推不开门。原来为了防止舅舅这个“坏人”闯进来,我们把大板凳,小椅子等能挪动的东西都堆在门口,顶着大门。爸爸和舅舅都笑了,舅舅说:“这两个小丫头,我算服了!审问我半天就是不开门。呵呵。”舅舅担心我们,来了北京,却吃了闭门羹,真是不好意思。4 C0 f% v9 I$ }0 o8 G
花开花落,又到了下雪的时候,听爸爸说:“下雪的时候,妈妈就回来了。”我们盼着这一天。年底的一天早上,外面果然飘起了雪花,爸爸起得很早,烧水做饭,我和妹妹慢慢悠悠地穿着衣服,这时爸爸笑呵呵地走进来说:“看谁来啦.” 我眼前一亮,是妈妈!还穿着那件退了色的条绒外衣,梳着两条乌黑发亮的大辫子。我还没开口,妹妹抢先说:“是大姐姐。”我扑到妈妈怀里,回头瞪着怯生生看着妈妈的妹妹说:“小傻瓜,不认识妈妈了?”她半信半疑地靠着爸爸的腿,看着妈妈还是不说话。妈妈从背包里抓出一把花生给我,又抓了一把给妹妹。她犹犹豫豫地走过来,接了过去,小手摸着妈妈的背包,抬起头看着妈妈说:“妈妈,买鱼了吗?”妈妈抱起她,紧紧搂在怀里,无限感慨地说:“把妈妈的模样都忘了,却没忘了买鱼的事情啊。好,妈妈今天一定给宝贝们做鱼吃。”妹妹的“执着”逗得大家都笑了。
, o* t5 s" Z! I7 G9 C2 l妈妈回来啦,我们一家又团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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