慆慆不归 （文/于秀）

北上太子

; ]1 f0 t2 L, c4 X
* t3 v. f7 ~. i  p7 H& p  A                                   
1 r: V; ?8 h+ B2 u8 E. z. o

朱恒生的故事我在几年前就听说了。那时，朱恒生原来的老伴吴秀花老太太，是姨妈的牌友。几个老太太都是铁杆牌迷，每到周末必玩个通宵，后来牌局的解散，就因了吴老太的再婚。 60岁的老太太再嫁的竟是20岁时的初恋情人，而那个娶吴老太的男人是台湾回来的老兵，当时已经68岁了。


“我找到了他，要他带我走，随便什么地方。”

我跟他呀，实际上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当时我们家在上海的乡下有两家缫丝厂，他父亲是我们家的账房先生，一个蛮和气的老头儿。

他15岁就不读书了，整天跟着他父亲帮我家收账，出货，跑腿，当了伙计。我那时才7岁，刚刚读了点书，有时候他没事就拉着我到处跑，教我背古诗，画画儿，我们俩就这么在乡下待了8年。

1 N6 v  h  e0 @1 t! r: E我是16岁被父亲送到上海读女校的，他那时已经24岁，已经说好一家的姑娘，可他偏偏要到上海来，于是，那个冬天我放学的时候就看到他远远地在墙角等着我。
$ b' G- d: x( S$ Z3 `  R; o: w
那时候他在上海一家绸缎庄帮人做事，业余时间自己还在读书，我感觉他是个蛮有志气的男孩子，对他的好感也一天天增加。

9 U+ }: M# H5 Q2 z; P& C8 P- q可我的家里人对他都不以为然，他不再到我家里来了。只是，偶尔地到我放学的地方跟走出校门的我谈上几句话，或者，塞给我几块小点心便匆匆走了。那时，他穿着长袍的瘦长身体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在夕阳下特别地可怜。
5 [2 X! {3 _2 g) a! z. V
$ ]9 f  O9 @$ [3 @! }, [读了两年书，我父亲就急着给我找人家订亲，我跟父亲吵翻了天，从家里跑了出来。我找到了他，要他带我走，随便什么地方。可他竟一再地劝我先回家，说我们家对他家有恩，他不能做这种拐人家女儿跑的事情。

我说：“是我要跟着你跑的，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你为什么不敢带我走？”

( i" X0 z/ N5 e为了让我在他那儿吃上一顿饱饭，他把棉袍都拿出去当了。

* @: {  m/ V: D/ |* r- I, W' B+ K到了我们家，父亲把他堵在门外骂个不停，我看着他含着泪默默地回头走了，瘦瘦的身影一晃一晃的，很长。

& R: m" k! J) |9 |- k) C) M" R19岁那年，我嫁人，艰难地走过了那些年，1981年，正当我们的日子好起来的时候，老伴突然得了肺癌，在医院只住了三个月便走了。

身边空得慌，我回了趟老家。
7 ~, _1 k' Y! p* w
那是1988年吧。在老家待了8天，村里有个老人听说我回来了，赶来看我，一进门他就问我，还记不记得恒生？

我想起那个冬天含着眼泪从我们家门前走开的那个男孩。

老人说：“吴家大小姐，恒生现在在台湾，40年前他跟部队过去的，他托人找你，你这次回来，最好能留一个确切的信儿。”
$ q; u! o8 ~* }) @7 Y1 \$ K) P: e
我想了想，只是问了问他在台湾好不好，没有给他们留下地址。回到上海，我突然有些后悔。

5 |1 q# w$ X: f# K/ R
6 x, b' j4 s( }
“我找吴秀花女士，想来没有找错，我刚刚从台湾来的。”
6 O( t7 v1 M% L0 M. }
9 q! S( H' u9 S' d. p8 {1989年的中秋节，儿子带着媳妇和孙子都到我屋里厢来过节。

那天晚上，有人敲门，儿媳妇去开门，却站在走廊里直喊，说是找我的。
+ h8 l" B# K5 f. ^+ O
) l# |- E! i" \一个瘦瘦高高的老头儿站在我的门前，西装革履的挺精神，只是头发已经雪白雪白，整齐地梳向后边，脸上还架着副眼镜。

3 [* I$ S( c" ]: z4 W( ^我端详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这老头儿是谁。老头儿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我找吴秀花女士，想来没有找错，我刚刚从台湾来的。”

( b& |; T1 U5 `, n我明白了八九分，感到有些意外，可又觉得好像终究会有这么一天，他会找到我。

我说：“你……你是恒生……大哥。”要不是儿媳妇在场，我差点要叫他恒生哥。
& [, S5 J' x" u% b  |* a
  v$ N: y$ G/ j' a. n/ R8 z& g我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我的地址，在人海茫茫的大上海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0 Y) e+ y( h' j' i. }; d$ a& d+ R可你当初怎么会到台湾去呢？我问他。

% |; M" q' g6 c: C# ~当时，我从你们家门口走掉以后，就没有再回绸缎庄，在码头上东游西逛打点零工，勉强混口饭吃。一天，我送一个军官太太和她的两个孩子到头等舱，可没等我离开，船就鸣笛启锚了，一个国民党军官拽着我的手腕，把我带到了底舱，就这样我被带到了台湾。

到台湾后，我被编进了部队，到后来做到后勤部主任，1981年退役时我已经60岁了。很多人劝我在台湾成个家。可我觉得台湾不是我想来的地方，再说我一直没有忘记过你。

我一个人挨了过来。陪我的就是你小的时候穿破的一双袜子。那是你因为破了扔在我们家的，我把它收了起来。
7 _7 Z! G" Q$ d; W& u
恒生真的把那双袜子拿了出来，那是一双上面有粉红蝴蝶结的白布袜子。

) d) }% S9 z8 z/ t+ H% r看着这双我8岁时穿过的袜子，从68岁的恒生的怀里掏出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 C; \; _5 J! h



7 I1 J1 q4 w" ^- Z+ H
2 z% l0 b4 c( W! p/ \. h- K“等我回来，恒生躺在床上已经去了……”

* r/ V6 d. s, j0 J2 X) H我和恒生两个人，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折磨，40年啊，人能活几个40年？可恒生他就整整等了我40年。

  g- |% D9 e, X  v$ p0 \' S) c8 K他说他有一次在台北看到一个女人特别像我，他就跟着人家，一路走到人家家里去，那个女人的丈夫出来差点揍他一顿。

3 u: d- O, v% _, x& W$ ^5 Q后来，他有了钱，有许多女人来找他，喜欢他的老实、忠厚，可他不肯，他说他有老婆，在大陆的上海等着他呢。
/ G1 O6 p, E' v; j) Y+ F) T% h% B
+ s" F4 Z* k4 o/ h/ \后来我们在新开发的澳门路小区里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恒生说多一间卧室等孩子们轮流回来住些日子方便。
# T/ [" ]6 E! g5 R+ k* J8 w7 ?
7 C, c2 o; h9 o因为在台湾孤独了那么久，恒生特别喜欢热闹。

我们再成家以后，恒生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他陪着我去新、马、泰、香港旅游，还送了我一个玉镯子，他说：“我年轻的时候什么都想买给你，可是我没有钱。在台湾的时候，我有了钱，可是又看不到你。”
& ~. h% `* b1 i3 ~; p- E$ X0 U
我们俩自从见了面便光顾着高兴，可那天买完这个镯子，我哭了。
# W- D" Z3 d; K* R, z$ f
有些东西是钱换不来的，有些东西是拿一辈子的时间换来的。

: ?4 K2 \( t! p! M* x1 F: W2 C1998年6月，恒生早晨起来说自己心脏不舒服。我说你先躺着，我买回小菜来喊儿子开车过来陪你到医院看看。
, |$ K5 _, ]8 y# K+ z9 M( P# R
) `! `$ w, E( e+ L" B可是，等我回来，恒生躺在床上已经去了，他脸上很平静，看样子没受什么痛苦。
3 D/ O* O, s2 m7 ?: }/ R0 ^* d+ ?
9 y* E# X& c/ Q- V3 a; z后来，医生说他是大面积的心血管破裂，心肌梗塞，猝然死去。

北上太子

      
, A3 n+ t3 D- S# q
7 N) x" r+ F6 R% _1 p
                                   

北山

这么感人啊！我的眼泪。这是真正的长情，多浪漫。

lift121711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冰雪缘

感人。。。。。

圆梦

不是因为我持着，而是因为你值得。。。感人至深的故事